一百六十 书与刀(1 / 3)

伍和镖局宿州分局就在与河清郡临近的兴颍郡郡城内,在这趟镖还在河清郡华府休整的那些日子里,已经来过三封书信,询问张八顺所带行镖队伍何时能至兴颍城内,原还想等众镖师伤都养全乎再上路的张八顺实在是怕哪天兴颍郡城内的镖局人急疯了派人来华府,瞧见这趟镖的人个个都被华府好吃好喝养得膘肥体壮肚子都大一圈,不知会作何感想。

河清郡城到兴颍郡城不过三日路程,张八顺担心大车上那些个负伤镖师的伤势,让赶车马夫都挑拣着平缓大路慢走,三日路程便硬生生拖到五日还多大半天,才见着兴颍郡郡城的城垛。

与河清郡城如出一辙,兴颍郡城内同是一派萧条景象,魏长磐掀开车帘向外望去,依稀能从街上紧闭的铺门上瞧出些许昔日繁华的迹象,上好木料的门板蒙着厚厚一层灰,招子幌子也是讲究,许多店面招牌题写字迹,一看便不知是庸手。

没载光阴,宿州元气难复,这还得是在朝廷减免宿州全境赋税二三年的情形下,张八顺与魏长磐说道。咱们大尧皇上,是有志于开疆拓土的雄主,招兵买马要银子,银子从何处来,可不就得指望大尧南方江、宿、徽三州赋税?

徽州与宿州都已经干瘪得再榨取不出银两来,唯有江州一州之富,更胜前二者相加,故而在这灾年还能挤出二百万两纹银的军费押解进京,已是殊为不易,这二百两纹银中,有一百两都是原定赈济徽宿二州的银两,这会儿都被拿去充作军费,就是从千千万万饥民口中夺食,故而这位大尧烈帝在徽宿二州于百姓之间的口碑,已是大不如前。

“院还想着宿州三两年就能恢复生气,若是那位如此施为。”张八顺伸伸懒腰打个哈欠,忍着困倦说道,“没有五年,不,十年,宿州要想恢复如初,难。”

虽说不押镖,可守夜是伍和镖局祖师爷张伍和定下的铁规矩,任凭是哪个镖头也不敢轻易违背,这趟镖里伤号又多,总不好教人拄着拐还提刀熬夜,故而张八顺一人连着三晚都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上路,方才大车颠簸,竟也打起鼾来。

“镖头,到兴颍城内疚不必再守夜了。”顾生阳独臂撑起身子来,近旁的顾盛忙拿来个塞了谷壳的凉草枕垫在后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老顾,这咱哥俩可就生分了啊,什么镖头辛苦镖头辛苦,想当年你我还在总镖头手下当镖师的时候,哪次守夜你不是守到一半就学老母鸡啄米,后头就睡熟了,几次都被总镖头把中午饭都给罚没了,还得拿我钱袋去买些吃食,这会儿上了年纪,倒跟我在这客套起来了?”

张八顺调侃着断臂的顾生阳,顺带回想起当年两人都还是愣头青镖师的年月。

那是多久以前?二十年?兴许三十年,二人武道境界都是二层楼门槛,拿着镖局里头三等镖师五两五钱银子的可怜月钱,吃住都只能在镖局内,若是偶尔拗不过肚里馋虫,去镖局外头酒楼打打牙祭,那下月的伙食多半就见不到半点油荤,有勺辣子下面就得谢天谢地。

他俩在伍和镖局干了两年,张八顺武道境界终是迈过了那道门槛,那会儿他还年轻,日后再上层楼不是什么难事,那时还是镖头的总镖头便将他往上提了一提,成了二等镖师,月钱也多二两银子。至于顾生阳,武道境界虽仍滞后,可几次行镖在外为人处事皆是不俗,故而也网开一面,让他成了伍和镖局内头一个武道一层楼的二等镖师。

时过境迁,老顾的儿子都出来行镖了,老顾想着儿子子承父业,在伍和镖局干出些名堂,他则恰恰相反,自小便把两个儿子都送到书塾去,道理简单,知县,郡守,刺史,还有庙堂之上那些他张八顺触不到的官老爷们,有几人不是读书人出身?

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都在书中,任凭读书人采拮,张八顺当了半辈子镖头,因为学问少吃的苦头,没有一箩筐也有半箩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