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五 江湖儿郎江湖死(2 / 3)

烧得火热的台子很有些....烫屁股。

他向周围左顾右盼,只见身边几个镖师都是满面的惬意舒服,半躺在这台上,半眯着眼,嘴里含混不清不知在说些什么。魏长磐本想着挨过这一阵多半也就行了,未曾想好些时候过去,身下的火热非但没减轻半分,反倒愈发烫起来。

“大尧南方人,头一次来北地晋州,确实是坐不惯咱们这地儿的热炕。”张八顺翻身从炕上起来,往他屁股底下垫了个软和东西,魏长磐这时才觉起这东西的好处,磕碰个不休的牙关子里透出来发自内心的舒适呻吟。

大尧北地苦寒,是魏长磐在青山镇上时读老秀才那几卷旧书时便读过的,却不知是如此程度,在大车中时把所有衣服都拿出来披在身上,还是着了凉受了冻,不得已靠烈酒驱寒,才堪堪挨过从宿州至晋州的几百里路程。

起夜时出去尿一泡,提裤子的功夫就冻上了,就算是江州大寒的日子,魏长磐也未曾见过这般情形,裸露在外的两颊耳朵与双手都皲裂开来,往外渗着血丝,一沾水就生疼,涂抹上顾盛买回的油膏后又自个儿去弄了顶毡帽和镖师人手一副的羊皮子手套回来,皲裂的皮肉才见好些。

“整两口?”

近旁的人递过来一个小小的铜壶,魏长磐还没接过来就知道多半是酒,行镖在外这禁酒令不得开,到了伍和镖局咱自家地界总要敞开肚子来两盅,张八顺带着的这趟镖镖师也都各自取来了温过的酒壶碗盏,还没到用饭时辰,赶着小酌两口也不错。

本想婉言谢绝那人好意,魏长磐一见递酒壶那人是上了年纪的老者模样,便知晓这是这多半是在镖局内德高望重的老人,是各个镖头都得敬重三分的人物,便也不敢怠慢,双手接过那酒壶,拧开酒壶盖子闻闻扑鼻酒香,喝完后再双手递还回去,砸吧着嘴,觉出些和老顾顾生阳酒囊里那五分银子便能灌满一酒囊劣酒的滋味,很有些不同,便由衷赞叹一声:“好酒。”

再细看那老者,一身破烂的羊皮衣裳看不清楚式样,光着两只肮脏脚板在炕上盘坐,和身边的人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都是些晋州当地的土话,魏长磐就连听懂一两个字眼都勉强,只能在那里干瞪着眼,也说不出话来。

“老家在江州的小娃娃?还没及冠的年纪,你师门长辈就放心你一人到宿州游历?也没个人护卫着。”

那老者终于把晋州方言换成了大尧各州郡都同行的官话,见那铜酒壶空了,便撑起身子靠在背后的墙面上,又伸手从炕上的小几抓了把花生剥了边往嘴里送边说,吃的时候窸窸窣窣的屑屑从雪白胡子上往下掉在那身不知多久没洗刷过的破烂羊皮衣上。

这个曾被不知多少人问起过的问题又被这老者提起时,魏长磐忽的感觉一阵烦闷。

是啊是啊,师父师爷,栖山县张家的师兄弟和大石师叔都死了,你们这样一遍一遍的问....

有意思吗?

“谁说还没及冠就不能在江湖游历?谁说没人护卫就不能出来闯荡?江湖儿郎江湖死,死得其所!”

那老者见魏长磐说罢竟是在炕上摇摇晃晃站起来,忙不迭招呼着镖头张八顺道:“小顺子,快把这小子拉下来,别到时候把这炕给踩塌喽!”

行镖时被镖师尊称一声张镖头,在镖局里被同辈镖头乃至镖局主人见都要招呼一声老张,这会儿被唤作“小顺子”这等近乎戏谑的称谓也未曾有多少羞恼,只是默默起身把似是还要说些什么魏长磐拉回炕上,也不去说什么言语。

“是个不会喝酒的雏儿,你再给他灌两口,指不定连偷过几回姑娘肚兜的事都给你板着指头说了。”那老者见魏长磐面上那两抹酡红,翻翻白眼道,“小子,酒上的道行,还欠修炼呐。”

晋州的烈酒,不是别州人轻易能喝习惯的,但这一喝上,在想要换酒喝,就喝不习惯喽。